她在我面前,似谈兴颇浓。

朱乾珬于是忽然正色道:“郑掌柜,那日在下情急之下未辨清发式,只因见你这般年轻,脱口而出的称呼不合礼数,请掌柜见谅。现下冒昧一问,夫家可是宝号的东家?”

郑海珠佯作局促微起的样子,忖得须臾,说道:“你倒也不算喊错,我确实未出阁,在老家县里自梳了。梳髻之后,出来奔波江湖,各样人事,总要方便些。”

朱乾珬释然一笑,露出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,却未往撩拨试探的小道上继续走,而是抿一口热酒,语重心长道:“郑掌柜,在下应是痴长你几岁,行商经年,有些话,还是要说与姑娘听听。”

他薄唇翻飞间,便又自自然然地将称呼改回了“姑娘”二字。

郑海珠似未理会此一节,目光里仍是盈盈坦诚之意:“请徐公子指教。”

朱乾珬叹口气,盯着手中酒盏道:“我们在粤海那边,常见广西布政司那边逃来的渔民。桂海一带有大贝,出产上好的珍珠。朝廷便内官过去,逼着一茬茬的渔民往海里跳,不采珠,就杀头,妻女充为奴婢。再说我家常跑船的濠境,弗朗基人对当地的明人百姓也待如猪狗,父母官们却熟视无睹,只因拿了弗朗基人的好处。还有,吾家走南货进京,沿途钞关所课税银,几与货值同价,姑娘若有货是走运河来的,应也晓得。如此苛捐杂税是为何?”biqikμnět

朱乾珬说道此处,兀地将声音放低:“还不是因为,分封的藩王实在太多了,占去亿万良田,地里的出产到不了朝廷的库房里,朝廷就拿升斗小民和我们商贾开刀。”

郑海珠的筷子停在半空中,继而放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