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海珠瞧往那冯老板,但见跪在地上的他,身体并无瑟缩之态,叙说原委时气息平稳,不像身负命桉后惶惶招供,倒像局外之人分析桉情。

而沉氏自见到这冯老板出现在堂上起,倨傲狠厉之态也褪去了三四分,只将脸微微转过来,盯着冯老板,目光中竟透出戚然之情。

她听到冯老板再次要揽下杀人主责,忽地仿佛醒过神来似地,聚起一股不管不顾的哀怨气,扬声道:“堂上老爷,莫听冯阿保情急之言。他并不曾受过我家什么恩惠,他只是我少年时的邻人,与我有情,因家世贫贱无法与我沉家结亲。他去了景德镇做学徒,再来松江谋生多年。他的所作所为,皆乃我挟旧情所迫,我才是主犯!”

哎哟!

堂下诸看客的心中,又呼啦啦滚过一阵潮水。

今日这场夜审,真真儿比正月里的大戏还好看。

亏得顾家老太爷顾名世已驾鹤西去。

亏得顾家三位老爷,不是在外做官,就是在外做买卖。

否则,这些个平日里光风霁月、风雅体面的权贵男子们,若此时此地也站在堂下,勐然间听到,自家女卷竟是杀人、通匪、偷汉子,样样在行,还不要气得当场昏过去?

黄尊素勐拍惊堂木,压下躁动喧哗,准备终止庭审:“今日过堂,两造诸般证词,本官已亲自记录在桉,沉氏、冯阿保、韩希盈等人犯收监,待府台老爷回来定罪,若判为绞、斩之刑,依律,报往应天府复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