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燕客得意道:“姐儿爱俏,鸨儿爱钞,名匠也和名妓一样,银子出够,哪里会请不动。宗子阿兄放心,此番我带回山阴的造园匠人,定教叔祖满意。”

张岱道:“既办完了此事,天色尚早,你与我一同去看荷姐吧。你小时候生的那几场大病,都是荷姐给你喂药喂粥,有一回她被你的疫病过到,差点没了性命。”

张燕客却连连摆手:“我不去尼姑庵。我吃好夜饭还要去打马吊牌呢,遇到尼姑,逢赌必输。”

略顿了顿,从怀中摸出个锦绣小包,递给张岱道:“这里是五两银子,你替我向荷姐问个好。我不想去,实则是怕见了荷姐境况凄凉而伤心。”

张岱摇摇头,叹口气,接了银子。

午后登船时,张岱约略与郑海珠说过,去尼姑庵探望的人叫荷姐,乃是张府老管家的女儿。荷姐长到十五六岁时,倾心于张家请来的画师,张家遂放了身契,让荷姐嫁人。那画师带着荷姐去了苏州,一去十年。去岁荷姐写信到山阴,张家才知道,荷姐的丈夫孩子竟都因时疫病亡了,荷姐遁入空门,随师傅辗转到松江府的一座小庵。

此刻,郑海珠见张燕客一掏就是数额不小的银锭,暗道,这个满嘴烟花柳巷、似没个正经的公子哥儿,倒也未必是个凉薄冷酷之人。

月河水波光粼粼,秋风里隐隐传来寒凉之意,又很快被煦暖的阳光冲散。

张燕客对亮明身份乃韩府侍女的郑海珠,已然也没了攀谈的兴致,他将注意力转到了张岱在松江市集中掏来的几个嘉定竹雕笔筒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