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海珠不禁对王月生刮目相看。

这位青楼女子,不仅仅是个悯恤底层劳苦者的善人,更是个有见识、神思敏锐的聪明人。

其实也不奇怪。

晚明的秦淮青楼,与江南贡院毗邻,迎来送往的,常常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、财富、知识与见解的男性群体。而目下的南京,禅宗、天主教又很兴盛。

只有王月生这样不被束缚在深闺、恪执所谓妇礼的青楼女子,才能通过大量地接触读书、当官、做高僧的男性,而形成自己丰富庞杂的知识世界,继而对外输出经过自己锻造过的见解与信息。

身体被物化,是她们不得不付出的学费。

倘使换一番日月,换一个天地,她们能够不必牺牲自己的尊严就获得知识的熏陶,聪颖如她们,怎会在头脑上比不过另一个性别群体呢?

郑海珠在心底怅惘而低幽地叹一声,面上已带了首肯之色道:“王姑娘好眼力,我们当然不是为了造着好玩儿,而是想尽大明子民的绵薄之力,向徐翰林呈上,能制住北地骑兵那千军万马阵仗的火器。”

王月生将自己始终抱着的琴,轻轻平放在石桌上,指着琴板上状如龟壳的花纹道:“既如此,就不能像斫制我这张百衲琴一样,大费周章,只为风月雅音,而不管绩效。所以我说,应改做单个枪膛的合机铳,分到火铳的兵士就能更多,而点药的方法也更为便捷。”

卢象升的目光落在王月生的百衲琴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