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海珠再没心思多听半句,由杨县丞引着进入县衙。

岳知县那张发面团似的笑脸赫然眼前,郑海珠却将脸一沉,不客气道:“县尊,我到崇明后,哪一桩哪一件事,对不起县里了?你们薅完了我的人,薅我的火器,薅完我的火器呢,又回过来薅我的人。还把人当骡子使!本地庄户干徭役还不出岛呢,我的人,你们是不是打发他去岛外干过活?”

岳云鸿一听,就明白,这母老虎猜出来,小木匠半月来,离过岛。

县太爷也不是吃素的,冷笑道:“那本县也有一桩事要问问夫人,你庄子前一阵不是请了松江的郎中来种痘么?那日杨县丞向小木匠提及,他说他已经出过痘了。现下看来,小木匠也不老实。这阵松江那边发痘疹疫情,若非他自陈能避疫,本县又怎会放他去采买工具?”

郑海珠闻言,愠怒中掺进了若有所思,问道:“县尊,董木匠是自己要去松江?”

岳云鸿到了此际,也懒得隐瞒,大剌剌道:“对,上回收棉花收布的北贩子,带着他打的椅子走后,此番又来要更多的样式,小木匠说家伙事不够,要去松江买这买那。”

一旁的杨县丞,也接过话茬,替上司转圜道:“郑夫人,给岛外商贾打两件家具,也是风物长宜放眼量的事。岳老爷和我,这不是瞧着,你们那小木匠着实有两把刷子,干多了就能带徒弟。崇明树又多、又离吴淞码头近,回头像苏绣湖丝那般,把木器名头打出去,客似云来,你庄子也有银子进项不是?”

郑海珠摆摆手:“痘疹是要死人的病,我现下没心思想银子。”

岳云鸿往太师椅背上一靠,淡淡道:“夫人知道痘疹的厉害,就好。所以,把夫人手下的得力女将一块儿关着,咱也是迫不得已。谁想得到,不过分开十来天,那妇人就害了相思病似的,带着娃去和小木匠幽会了呢!老杨,你带夫人去瞅瞅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