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桂挠挠头:“我记着夫人的吩咐,也没去太惹眼的大酒肆寻乐子,钻进个小些的,正看蒙古婆娘跳舞呢,有个裹头巾遮面的人,端着酒碗坐我身边来,老子一听她开腔,竟是荷卓。我说嬷嬷你没在山上养病呐,没想到她却直接开口,问……问老子愿不愿意娶她。”

郑海珠闻言,凝神静听的面容上,刹那间流露出疑惑。

满桂撇嘴道:“唉,夫人虽然一路没少拿我开涮,但你实则也不信,这尊菩萨能看上我对吧?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说,马将军珠玉在前,我这样的蒲柳之姿……”

郑海珠打断满桂这画风清奇的成语展示,冷然道:“废话少说点,后来呢?”

满桂转回肃然之色:“她一看就是喝多了,说胡话呢。老子堂堂正正的爷们儿,哪能占她一个小丫头的便宜。老子就问她,可是想她叶赫老家了,是不是老家原本有定亲的后生,给努尔哈赤他们打死了。若看不上蒙古人,老子愿意帮她递个话,去给马将军做个妾,在大宁镇伺候马将军。她听得认真,又夸咱是个好人。正巧蒙古婆娘来拉老子去跳舞,我就撂下酒碗上场。结果回来一瞧,人不见了。我寻思寻思,觉得不对劲,这叶赫部的姑奶奶,一路上多威风哪,恨不得把夫人你都当丫鬟使唤,今夜怎地,怎地跟那琉璃油灯似地,要摔碎了一般。老子就问伙计要了个火把,照着脚印去寻她。走岔三四回,总算最后一条路上,找着了。她,她竟然敞开了外头的皮袍,仰趴叉地躺在枯树底下。我赶紧去背上她,往咱住处来。”

满桂一气儿说到此处,目光挪开,投向床榻处。

借着油灯的微光,郑海珠分明辨出,这糙汉的眼里,泛上了怜悯之意。

“唉,夫人说得没错,她实则就是个小姑娘,”满桂叹口气道,“什么可敦嬷嬷,其实还没我妹子岁数大。也是造孽,年轻轻地陪嫁过来,骡子似地四处跑。夫人问问她吧,遭啥委屈了。咦,不对……”

郑海珠听满桂最后一句,问道:“怎了?”

满桂道:“咱刚进城时,不是有个外喀尔喀的小王子向她献殷情么?那小子长得不赖,还受林丹汗器重,荷卓姑娘若要急着嫁人,嫁他不好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