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堂堂男儿,一诺千金,既然许诺以礼相待,怎可出尔反尔,唐突佳人。

颜思齐于是将手背于身后,尽量和煦平宁地说道:“是的,每回到岱山歇整,或者谈些买卖,我都会抽空在这间屋子里,裁料子,做衣服,哪怕安静地缝一圈织金边,也会感到十分快活。我做这些衣服的时候,估摸的,是阿珠小姐你长大后的身量,总想着哪天,命人设法带到龙溪,交予你。”

郑海珠闻言,微张檀口,想说些什么,又觉得此时此境,有声不如无声。

不知阿珠姑娘原身,当年是否对颜思齐暗生少女情怀的缱绻之意,但即使自己作为一个实际的局外人来看,眼前这男子,真算得默默著相思的有情人了。

颜思齐仿佛很快就从郑海珠眼里读出了无关情悸的感动,以及又生怯惧的不知所措,他于是折身回到柳木大桌前,摆弄了一会儿木尺与辅料线头,柔声道:“阿珠小姐,我方才那番话,你莫多虑。我没有‘卿须怜我从我’的意思,只是与你说说,这满堂华服的来历。”

他抖开那块红蓝交融的漳绒,对着窗口的亮光,细观着曼妙迷人的绒圈,语调变得和悦轻松起来:“我在平户闯荡,也是九死一生才混出些名堂,但刀口舔血的日子还长着。能偶尔缩进这间屋子里,做回原来那个小裁缝,心里倒舒坦些。”

郑海珠走过去,站在他身边,看着偏西的日光将原本珊瑚色的绒圈染得更加鲜艳,忽发兴致道:“颜大哥,月兰说,岱山有个徐福亭,我想去看看。”

颜思齐剑眉一展,笑道:“我这就带你去,不过一炷香的工夫,就走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