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海珠恳切道:“阿珠明白。所以,阿珠斗胆与小姐说得深些,信土教、信洋教,和学汉画、学倭画一样,未必就是判断人之善恶的纲常规矩。关键还是要看,信了以后、学了以后,用来干什么。”

韩希孟点头,起身走到堂屋一角另一架绣绷前,掀开盖在上面的绢纱。

那是一副主旨宏大的绣品,主仆二人在完工之前,却不想在宅子里声张。

韩希孟仔细打量着彩线演绎出的战争画面,缓缓道:“是啊,譬如那些信土教的,原本也是穷苦出身,但聚在一起,便打着这个公神那个母神的名号,四处劫掠,欺负起百姓来,凶狠异常。而徐翰林他们呢,信了洋教,哪有如外头瞎传的那般,将百姓挖心煮肺去供奉洋神,分明做了不少善事。”

歇了歇,她又转了喜滋滋的容色,婉婉道:“顾二哥的娘,没有嫌弃我脚大,还偷偷与我说,羡慕我走路利索。那位当家的沈大伯母,也是和和气气的。小婶娘嘛,说话有些冲,但人好像也不坏,真的坏人不会像她那样傻不愣登的。”

郑海珠正盼着女主人转到这个话题上来,遂走过去,正色对韩希孟道:“小姐,顾家的奶奶们究竟是什么性子,阿珠不好没规矩地评说。但下山后,我将黄夫人送回宅邸时,她问我,你家小姐可是得了蛮夷之地的花样子,在学着绣,回头给她瞧瞧稀罕。她说是三小姐告诉她们的。”

韩希孟转身,在琉璃灯的烛火中看着郑海珠。

阿珠那最后一句,语含他意,流露出提醒警示,韩希孟岂会不察?

“阿珠,你认为希盈往外说是非?”

“小姐,她不仅仅是个是非精,她对你是笑面虎。顾家那般好,嫁过去的却是你,不是她。她根本不愿意承认你与顾二公子情投意合、天造地设,她对你这桩姻缘的看法只有:我姐姐不就仗着当家的二婶宠她、才寻得这门好亲事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