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二头回来北京,瞪着一对大眼睛,看什么都新鲜。只见铺子里的伙计两腿岔开蹲个结实的马步,左手端稳了大碗,右手扶住铜壶,猛地一抖,一股细流直冲碗中,不过几息工夫,伙计还要将碗转过圈儿,让里头的高粱面接水均匀,须臾间被完全烫熟。

这种事先在碗中备好高粱糜子和红糖果脯松仁核桃,以沸水烫泡的方式,犹如冲茶,所以被称作“茶汤”。

花二心道,乖乖,都是靠手上功夫吃饭,不管是赶骡车,还是跟着宋先生做木机,哪里有这冲茶汤的活计难。那滚烫的水柱若稍稍偏一寸,不就烫到手了么。

她和李大牛的对面,郑海珠则将注意力放在说书先生那处。

明代的北京话,其实论发音,已经比较接近现代京剧的念白,在松江熟悉徽州商人说话和昆曲发音的郑海珠,此前去兵部领敕命,听张铨下属们说话时并不吃力。

但说书先生又不同,市井中人,夹杂了诸多北地俚语,外来人辨别起来,自然费力些。

郑海珠听出头绪后,不免有些吃惊,向边上一桌问道:“大哥,先生说的是传国玉玺?”筆趣庫

那被问的食客长衫整洁,腰间一块刻着姓氏的牌子,应是码头货行的牙人。

这一行用后世的话说,个个都是社交牛人,再遇上礼貌问事的小妇人,顿时滔滔不绝起来,讲得比说书先生还卖力,将传国玉玺当年被太祖从蒙古人手里夺回来、建文帝靖难之役中带着远遁、如今又出现在中原大地,囫囵着说了一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