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海珠却犹如一把揪住水面芦草般,忙接茬道:“先帝英明。就算晋陕豫的禄米已被更化成‘永为定额’,加上齐鲁湖广川蜀等藩地的宗禄,每岁的开销,也是连朝廷度支的一成都不到。何况,各地衙门还要拖一拖,每岁实际能不能发下去一半,都未见得。怎地从士人到布衣,就都将宗禄传成了啃掉大明岁入的蝗虫一般。”

朱常洛吃惊地问:“你怎知道的?”

郑海珠坦然:“因臣这些年,去山东跑了好几趟,得知鲁王,已经自请辞去亲王一系的禄米禄银。从兖州往登州一路去时,臣还数次见到,竟有宗室成员,譬如辅国、奉国中尉、县君仪宾等,拖儿带女去州县门口讨要积欠禄银的,甚至有沿街乞讨者。臣初时,哪里敢相信,他们竟是宗藩。细思后,臣明白了,给宗室发放禄米,本就远远排在各地衙门运粮或解银入京的差事之后,也不作为官员考绩,中下等级的宗藩又无家丁,在地官员怎会将他们放在眼里?臣因查探闻香教作乱而与之交游的鲁藩,从鲁王到靖国将军,都持家有道,庄田和煤山都有不小的收成,非但维持了王府内外的开销,还能向京中献来千两银子。饶是如此,鲁藩的其他宗室,想必也还有不少因朝廷拖欠禄米禄银而难以为继者,故而鲁王才上奏,请辞宗禄,好比告诉山东州府,自己愿意将这十万两银子让出来,分发给下头的宗室,莫真的饿死了他们。”

朱常洛叹一声“鲁藩确如英国公那样,累代皆为忠良”。

但他的面色并未和缓些,反而越听,眉头拧得越是能夹死蚊子。

再怎样也都是姓朱,这些朱家后人既非反贼,对天子来讲,就算不关乎情感,也关乎颜面。

皇家血脉,最后落得沿街做乞丐,真是风水又倒转回去,叫天下笑话他朱家,终究还是离不了“要饭”二字吗?

最可恨的是,外头的风声偏偏还是,宗藩禄米挤占了军饷。

“王安,各地宗藩加起来,一年的禄米多少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