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之所以要排除阻力将余明带到御前,既是要余明让这帮锦衣肉食的重臣看到底层百姓最真实的情况,亦是余明本人的一次自救。

无论刑部尚书何乔新,还是户部右侍郎吴裕,压根不晓得底层百姓的生活情况。

“回禀陛下,此事说来话长!当年鞑子进犯帝都,草民父母死于鞑子之手,所以草民从小是奶奶一个人抚养长大。因草民家中有二十亩田地,且奶奶很是勤劳,日子过得还算可以。只是奶奶常年累月为草民忙碌,在草民生下第一个女儿的时候,她因操劳过度撒手人寰。由于家中当时已无积蓄,草民便通过村里斡脱户余不仁从昌盛钱庄借了二两银,买一口薄棺安葬奶奶,月息是四分。不巧那一年遇了旱灾,次年二女儿又出生,故草民一直欠着这笔银子!只是这年月日久便要利滚利,草民咬牙卖田还债,那时已是四两!草民所托非人,余不仁拿到银两本是一笔勾销,但余不仁给草民拿回一张假欠条忽悠草民。直到债主上门之时,欠银已经高达八两。那一年朝廷刚刚加征新河银,故当年劳作仅仅只能填饱肚子,家里并无积蓄。草民被迫再签新约,在将剩下田产全部变卖后,这才堪堪将债还上。”余明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,只是眼睛慢慢湿了。

若时间重新来过,他还会再借钱安葬自己的奶奶,只是自己最终还是被这高利贷压垮了。哪怕他一生向善,但他自己的人生变得一团糟。

礼部左侍郎刘健对余明的孝道颇为认同,便轻轻地点头:“既已还清,虽无田产,然老老实实给人做佃农,亦可以过日子!”

宋澄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位礼部左侍郎,只是并没有说话。

工部左侍郎陈政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,深知刘健这种清流跟百姓离得太远了,典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。

有田的农民都活成这个样子,作为佃户的日子必定更加糟糕。

刑部尚书何乔新并不吭声,却是没有想到宋澄找来一个受到借贷所迫害的普通百姓,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。wwω.ЪiqíΚù.ИěT

“草民没有了田产后,便给邻村的赵官做了佃农。初时确实还能勉强过日子,只是我妻子突然病逝,所以草民迫不得已向钱庄借了二两银。只是次年遇上灾年,原本佃民就没有多少分成,结果最终勉强填饱肚子,压根无法偿还到期的债务。他们三家逼草民借债新还旧债,草民为了苟活,便同意了他们的要求。只是他们早已经盯上了我的两个女儿,先后抓走两个女儿卖人为婢来抵债。草民从无做违心之事,自己过不好则罢,然而累及两个女儿,如今尚欠一家的债务,草民不愿再苟活!”余明的眼睛没有了光,显得十分诚恳地说出自己的处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