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话者,乃是胡子曰的亲外甥杜七艺。襄阳人士,他父母都在前年不幸染瘟疫亡故,所以带着妹妹一道,来长安投奔胡子曰。

那胡子曰没儿子,便拿杜七艺当亲儿子看待,不仅不让杜七艺跟自己一起干处理牲口肠子的腌臜活,还挖门子盗洞,走通了营州别驾王蔷的关系,将杜七艺塞进了京兆府的官学就读。

那府学毕业生的前途,固然比不得四门,太学和国子三大学堂,却可以直接参加进士考试。一旦金榜题名,便能鱼跃龙门。官职至少县令起步。

所以,听到杜七艺发问,胡子曰即便心里头再堵得难受,也耐着性子回应道:“没人惹我,我只是恼恨那车鼻可汗嚣张。若是当年的瓦岗赤甲卫还在……”

说到一半儿,他又觉得此话多余。举起刀,狠狠朝着案板剁了几下,迅速改口,“不说这些没用的。你平时跟姜简关系好,一会儿替我去他家看看。他和他姐姐,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,悲愤之下,千万别惹出什么祸事来。”

“嗯,我一会儿就去!”杜七艺听得满头雾水,先答应一声,然后又继续安慰,“大舅您也别生气了。咱们大唐兵多将广,肯定很快会收拾了那车鼻可汗……”

“你不懂!”不待杜七艺把话说完,胡子曰就摇着头打断,“你们都不懂,皇上已经……,唉,算了,不说了。你赶紧去看着姜简,让他凡事看长远。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!快去,快去。至于你们几个……”

扭头看了看另外几名平时像跟班儿一样,围着自己听故事,外加时不时讨教几下武艺的长安少年和杜七艺的妹妹杜红线,他叹息补充,“都散了吧。接下来我还得去后院洗肠子呢。不小心溅你们一身,何苦来哉?”

说罢,也不管少年们央求还是抗议,迈开脚步,就去了后院井口旁。与大小伙计们一道,将已经在木桶里头浸泡了半个多时辰的羊肠子,马肠子,驴肠子,一根接一根翻过来,用冷水反复冲洗。

做好之后的葫芦头香气扑鼻,带着屎的牲畜肠子的味道,可是不敢恭维。众少年家境都不赖,如何受得如此“熏陶”。纷纷捂着鼻子仓皇后退,转眼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