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时节,院中风寒,但吕本中却一时汗如雨下,而听到这番诛心之语,便是温吞持重如吕好问也终于坐不住了,只能起身行礼:

“家门显赫,全赖世沐国恩……”

“不说这些了。”赵玖看着眼前素斋有些百无聊赖,便只是继续喝酒。“时也命也,你家莫说是四世三公,便是九世三公,与国同休那也不干朕的事,而咱们君臣二人能有今日,靠的也不是那些东西……彼时朕坠井伤重,连往日人事一时都不能识,以至于为康履逆贼所趁,被困于明道宫内。而若非吕相公、张相公,还有正甫,朕几乎难以脱身……对吧?”

其余人皆屏息静气,吕好问则微微叹气,另一个当事人杨沂中却反而低头不语。

“而那时,朕记得吕相公已经上表自请南下,应该就是想往岭南了此残生了,不过是因为朕恰好受伤,所以才勉强留下观望而已。”赵玖多喝了几杯,低头望着案上杂物愈发感慨不及。“所以说这人的成就啊,既然要讲一个锥处囊中,脱颖而出,也要讲一个时也命也的……”

“像去世的宗相公,还有活着的李彦仙那种人,则算是英杰之士应时而起,恰如夜间漆黑一片,竟有星星火火,以待燎原之势,又如滔滔洪水之中,有中流砥柱,迎难而立,巍然不倒……这种人,算是自己挣出来的功名利禄,便是遇上个昏君,没有功名利禄,日后也有身后名的。”

“然后便是延安郡王与身体撑不下去的许相公那种人了,他们既有才能,又有应时之举,也有机缘巧合,所以比李彦仙、宗相公都还强三分,生享富贵,死留青史……也是他们该得的。”

听到此言,韩世忠微微挺胸,却看到气氛不对,只好微微收腹,假装抬头去看风景。

“但也有人,如朕,如你吕相公,甚至还有之前本该死者为大的汪相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