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里的瓮城,静谧得像一口大井。

但在马祥麟看来,黑洞洞的瓮城,好像在瞬息之间变成了阳光炽烈的靶场,而毫无戒备步入靶场、等着朝廷发饷的戚家军们,就在明朗的阳光下,被同为明军的蓟镇兵,一箭一箭地射死了。

郑海珠感受到马祥麟物伤其类的沉郁之气,遂和缓了口吻道:“不提往事了。我这回来宣府之前,通过杨涟引路,登门拜见了叶向高,问他讨了封给崔都督的亲笔信。不过是寒暄勉励之意,但起码能让我和崔都督见上面、说上话。祥麟,我的计议是,你和张名世,最好能分去野狐岭和万全右卫之间、靠近张家口的军堡,先扎根。同时,我要想办法,说服崔都督,在野狐岭和东边的开平卫之间,比张家口更北的地方,开个新码头,给咱们攒军饷。”

马祥麟的目光离开了幽潭般的瓮城,投回郑海珠脸上。

天上升起的,是一弯新月,照不清地上人的面庞。

但马祥麟知道,女子的神态,一如当年在月港的船上那样,平宁深处带着昂扬。

她从未低估过江湖与朝堂的险恶,但不会像那些官场与沙场败将般,耽于对此口诛笔伐。

令许多人愤懑与灰心的时局,对她来讲,似乎不过是雾障和沟壑。

雾障挡不住鸥鸟飞过海面,沟壑阻不了战马奔过辽原。